车开了许久,在一个郊外别墅停下。
厉北辰忽然记起,这栋别墅,是他们刚准备结婚的那年,他买下来想要送给程偲元的。
里面的装修布置,和程偲元最初设想的小家一模一样。
他瞒着程偲元买了别墅,又瞒着她装修买家具,甚至外面的草坪都是他精心打理好的。
别墅里的一切,都是他亲力亲为,不假人手。
关向文来看他的时候,他还颇为自豪地向他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。
甚至在关向文想要摘他种下的草莓吃时,都被他用手给用力拍了回去。
“程偲元喜欢吃草莓,这第一盆,得先让她尝尝。”
说这话的厉北辰,全然忘了自己的初衷。
是关向文洞悉一切的眼神,让他晃了神。
厉北辰愣住了。
他到底在干什么?
他不是普通凡人,他也不是来这世上要和程偲元过家家的。
他是为了救自己心爱的女人,才有了和她一世接一世的羁绊。
他抿了唇,再看向那些草莓时,眼眸渐深。
他弯下腰,连根拔起。
“北辰,人心最是难控,这最后一世,你真的能做到亲手杀了她,让她再无来世吗?”
彼时,他讥讽嘲笑。
怎么不能?
他最爱的人,从始至终都是林闻语。
也只有林闻语才能配得上他。
当年,他还不是人人敬畏的阎王。
他只是个乞丐,久病缠身,就快病死、冻死在了街头。
是一串银铃声将他唤醒。
他被鸟啄瞎的眼,只能隐约模糊地看到那一串银铃。
她给了他两个热乎乎的包子,没有说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。
那是他在世上感受过的唯一温暖。
后来过了很多世,他才找到了她。
那个给他包子,给她温暖的女孩儿,就是从苗疆来的少女,林闻语。
可她天生体弱,每一世都活不过十九岁。
为了让她能长命百岁地活下去,厉北辰想了无数种办法。
直到,他遇见了程偲元。
这场针对程偲元的生死围剿,他进行了百世。
可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程偲元在他心里,已经不单单是一个献祭品一样的存在了......
他刚打开门,一股恶臭气味扑面而来。
他早就闻惯了这种味道,甚至比这更臭的,他都闻到过。
可转瞬间,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客厅的地毯上。
那早就干涸的鲜血染红了地毯。
地上侧躺着的女人,以发覆面,脸上、身上,满是伤痕。
腰腹部的衣服,被血染得殷红。
程偲元周身的苍蝇围了一圈又一圈,腐烂的尸身爬满了蛆虫,辨不清五官。
“北辰,恕我无能为力,这一世的献祭,失败了......”
眼前这一幕,刺激着厉北辰的神经。
他控制不住地反胃,跪在一边狂吐起来。
“不可能,这不是她!”
脸上的泪滴溅在地板上。
他悲痛欲绝地大吼出声,关向文的手落在他的肩上。
可他却猛地挥开。
他跪爬着到了程偲元的尸身旁。
“程偲元,你给我起来!”
“我允许你死了吗?你怎么能死!”
他毫不顾忌地将地上的人一把捞起,紧紧抱在自己怀里。
恶臭气味充斥着他的鼻腔。
可他却像闻不到一样。
视线触及她的十指,还有一旁的甲盖。
那被掀掉的指甲,翻搅着里面的肉,刺痛了他的眼。
他痛到蜷缩着,想要将面前的女人揉进自己身体里。
他本来就是要程偲元死的。
他不觉疲倦地轮回一世又一世,就是为了要她死,要林闻语活。
可程偲元真的死在他面前时,他却连呼吸都困难起来。
他痛到几乎昏厥,连关向文叫他的声音都听不见。
只觉得从头到脚尖,无一不处不被人用巨石碾压着,心口处,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刺入他每一寸的皮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