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谈不上什么“会议室”,不过是大院里靠东的一间砖房,里头摆了两排长凳,墙面刷的白灰已经掉了一大片,“为人民服务”的字贴在墙上,角翘了起来。
梁守魁坐在最前头,旱烟杆横着搁在膝盖上,脸比昨天还要黑一度。
“昨天知青大会你们都参加了。”
他开门见山,声音低低的,却压得住场,“商家的那个闺女——态度你们都看到了。”
“上面怎么交代知青的?要好好锻炼,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。”
“我们这边呢?给她单独隔间,给她轻活,给她开小灶——结果呢?”
他“啧”了一声,眼里全是烦。
“大会上当众顶嘴,把‘大小姐’挂嘴边。”
“上面要是问起来,这是我们韩家沟教育出来的知青?”
屋里几个小队长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有点犯难。
“梁大队,要不……给知青点整个批评通报算了?”一个队长小心翼翼地提。
“通报算什么。”梁守魁冷笑,“通报上去了,往后还得打报告,说我们这边‘思想政治工作没做好’。”
他见得比下面这些队长多。
公社开会的时候,就有别的大队被点名,说知青“散漫”“出工不出力”。
一个闹不好,连粮食分配、肥料拨款都要跟着受影响。
“上面要的是态度。”
“我们也得给个态度。”
他指节在旱烟杆上敲了敲,脑子里飞快地转。
“知青点那边,”他缓慢开口,“这个月的劳动任务,先扣下来一部分。”
“让他们多干几天重活,把觉悟提一提。”
孙跃亭在旁边心里咯噔一下:“梁大队,扣任务,是不是……”
“你怕啥?”梁守魁横他一眼,“执行起来,不就是多派几个壮劳力干累活?”
“正好。”
他眼神往众人脸上一扫,“哪队最近活干得不扎实,这回都给我顶上去。”
“知青点那边的责任,大家轮流分担。”
话说得漂亮——集体担责。实际执行起来,肯定是挑那些本来就“多劳力”的队上。
“梁大队,那额外的工分……”
“照记。”
梁守魁摆摆手,“谁没有被连累的时候?”"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