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夜我被火光惊醒。
推门出去,就看见我和傅晚星有关的所有东西,正在火堆里烧得正旺。
我送的腕表、一起得的红十字奖、甚至订婚时她去学非遗麦秆画亲手做的一对鸳鸯……
每一件都在噼啪作响中化为灰烬。
我心口猛地一刺,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。
这时,傅晚星转头看向我:“过去咱们在医疗队搭档,这些物件留着也没觉得不妥。”
“但现在沈译住了进来,他看到这些东西难免产生误会,所以我烧了它们,你别介意。”
我死死掐着掌心,不想让傅晚星看出我的狼狈。
“没关系。”我轻轻地回应道:“正好把我房间里的也一起烧了吧。”
我回房就把有关傅晚星的旧物收拾出来,扔进火堆里。
火舌卷着热浪扑过来,我却觉得浑身像浸在刺骨的冰水里。
接下来的好几天,庭院里总是响着叮叮当当的拆卸声。
傅晚星曾亲手为我种了满院的向日葵被全部铲掉,换成沈译喜欢的矢车菊。
我们订婚宴上要用的紫藤花架也被拆除,改成方便沈译晒草药的木架子。
就连当年刻着我们名字的那面墙,也被敲碎凿掉扔了出去,原地掘了个沈译想要的荷塘。
埋下荷种那天,沈译突然在庭院拦住了我。
他高高扬着下巴,特意展示无名指上的戒指:
“晚星在傅家书房翻到这枚戒指,说一看就知道是给未来新郎准备的,就亲手打磨翻新了一下,向我求婚了。”
他晃了晃手指:“你看这戒指好看吗?”
铂金素圈上刻着的和平鸽,是傅晚星当年一点点刻上去的。
那是医疗帐篷被炸时,搜救人员从废墟里刨出来的唯一完整物件。
也是我的那枚,我攥着它找了她四年。
所有人都说,这是她哪怕死了也要护好的定情之物。
退婚那天,我把它还给了傅家,没想到兜兜转转到了沈译手里。
我点了点头,语气真诚:“很好看,戴在你手上很合适。”
沈译的脸色却蓦地沉下来:“可我不喜欢。”
“这戒指是谁的,你我都清楚。”他盯着我,眼神尖锐,“你总说对晚星无意,可她自己的那枚戴了这么多年,就算失忆了也不摘下来。这订婚戒指就像颗定时炸弹,我不安心。”
“那你想怎么样?”我问。
“我想……”
话音未落,沈译突然猛地侧身,直直扑进了刚翻整过的荷花潭污水里!
我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向一旁,踉跄着跌在地上。
膝盖磕在石阶边缘,钝痛顺着骨头蔓延,手心按在湿泥里,冰凉的黏腻感裹住了指尖。
我还没来得及起身,就见傅晚星疯了似的扎进水里。
等她把沈译抱上岸时,两人浑身都裹着腥臭的泥水,狼狈不堪。
傅晚星却顾不上自己,慌乱地擦去沈译脸上的污泥,声音里全是焦急:
“沈译!你怎么样?呛水了吗?有没有被碎石划伤?冷不冷?”
沈译缓了半天才摇摇头,瘪着嘴看向傅晚星,眼泪不停地往下掉:“我没事……就是你送我的戒指,被人扔水里了,我是去捡戒指才掉下去的。”
说着,他伸出手,戒指已然没了踪影。
“晚星,傅家根本不欢迎我,”他哭得抽噎不止,“我们回难民营好不好?那里至少没人会欺负我……”
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,瞬间揪紧了傅晚星的心。
她眼神骤然变冷:“谁扔了你的戒指?谁欺负你了?”
沈译抿着唇不吭声,只怯生生地朝我瞟了一眼,那眼神里的惶恐和委屈,把话里的暗示做得再明白不过。
我按着磕得发红的膝盖,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:“不是我……”
傅晚星却冷冷扫过来一眼,那目光像结了冰的刀子,扎得我浑身发寒。
“我根本没必要抢那枚戒指……”我哑着嗓子辩解。
既然已经退了婚,又何必贪念这些旧物。
“你自己心里清楚。”傅晚星丢下这句话,打横抱起沈译,转头对旁边的佣人递了个眼色,“谁扔的戒指,就让谁亲自下水捞回来。”
佣人立刻懂了意思,架起我就往荷塘里扔。
初春的潭水冰得像淬了毒,我刚掉进去就冻得牙齿打颤,拼命想往岸边爬,却被死死按住肩膀摁了回去。
“泽渊先生,找不着戒指,我们没法放你上来。”佣人的声音硬邦邦的,“想少受点罪,就赶紧找吧。”
我咬着牙,认命地在浑水里扑腾,指尖在冰冷的淤泥里一遍遍刨着。
脏水顺着袖口往里灌,冻得手指僵直发麻,几乎没了知觉。
从日升到日落,眼看傅家二老快回来了,我才终于在泥里摸到了那枚戒指。
我攥着戒指,一步一挪地走到傅晚星房门口,轻轻敲了敲门。
傅晚星开门后,眼神沉沉地盯着我:“这次就算了,往后离沈译远点。”
话音刚落,她手一扬,那枚戒指就被轻飘飘地甩出长廊窗外,坠入院角的草丛。
“沈译不喜欢这旧样式,我会给她重新打一枚。”
我望着那枚自己拼了半条命捞上来的戒指消失在黑暗里,扯了扯嘴角。
也是,她既已把过去当成累赘,自然容不下这枚带着过去回忆的戒指。
小说《落日等不到晚星》 第3章 试读结束。